原創 |“牛13”養成記_教師博覽

原創 |“牛13”養成記

教師博覽2019-09-04 17:12:52

“我叫牛冰，高大威猛、風流倜儻，雖沒有黃曉明的俊俏，卻自帶周杰倫的瀟灑；雖沒有鹿晗的奶油帥，但血液裡流淌著流川楓的放蕩不羈；雖沒有李易峰的光鮮亮麗，但卻有宋小寶的幽默搞笑；雖沒有吳亦凡的freestyle,但是擁有Hippop的酷帥靈魂。大家叫我牛……”牛冰停頓了一下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，“大家叫我牛13，希望大家支援我，我是13哥，我愛你們。”聽完牛冰的自我介紹，作為班主任的我，呆若木雞……

讓人頭疼的“牛13”　

在新生初次見面的自我介紹環節中，牛冰的自如介紹猶如一股“芥末入口”般直愣愣地充斥著我的每根神經。他的自我介紹瞬間消除了全班同學之間的陌生感以至於走向巔峰。學生們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，完全忽視了我這個班主任的存在，“13哥，我們愛你”，“支援你，我們是你的粉絲”，“13，籤個名吧”……我冷汗直流，眼前一陣眩暈，預感不太好……

開學後，忙碌的我逐漸淡忘了“牛13”這個最初的“驚雷”。我想，這可能就是“00後”孩子的特點吧，他們願意眾人面前展示自己，喜歡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表現自己，讓別人加深印象吧。不由得，我潛意識裡竟對他進行了表揚！

“王老師，您要管管您班上那個大個子牛冰了。”我的美好願望被怒氣衝衝的李老師拽回到現實。“上課點名沒人理，他告訴我說他叫牛13。不好好做運動，來回跑跳，真是精力旺盛，不聽管教。”“小李，你說的是牛13，牛冰？”齊老師說，“牛冰這個名字我不太熟悉，可這個‘牛13’那可是如雷貫耳，無人不知……”“大家在說什麼呢？”剛下課的朱老師走進辦公室問道，“牛13！哦，對，語文課上，他告訴我，2019年是我的本命年。我很奇怪，我是屬雞的，為什麼2019年會是我的本命年？他告訴我，是根據我的姓氏判斷的，你看這孩子！”朱老師無奈地看著我，搖搖頭走了。

突如其來的“怒懟”，讓我措手不及。前一秒，我還沾沾自喜；下一秒，便猶如漫天冰雪般鋪天蓋地而來。我還沒有反應過來，學生馬文君與孔珊又跑來告狀：“老師，牛冰總是給我起外號，管我叫馬屁精，您得批評他，太討厭了”，“是的，老師，他還管我叫孔老二，班級同學都笑話我。”頓時，我的怒氣直衝雲霄，如果有一張紙在我頭上，恐怕，瞬間就會被我的怒火燃燒殆盡，而我更希望這張紙就是牛冰！

我撥通了牛冰爸爸的電話。對方一聽是班主任老師，十分緊張，連忙問牛冰是否在學校表現不好，學校是不是要開除他，可以賠償同學的醫藥費，可以賠償學校的公共設施的損失，可以向老師賠禮道歉，只求學校不要開除他……一連串的發問讓我驚呆了。我告訴他，我只是想了解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在家的一些情況，電話那頭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從談話中我知道，牛冰在原來的學校“劣跡斑斑”，所有的老師都視他為頑劣之徒，認為他“不可教也”。這讓牛冰在原來的學校沒有任何朋友，也沒了一點學習的勁頭。打架是他的家常便飯，頂撞老師也是屢見不鮮，而牛冰的爸爸也只會用拳頭教育牛冰，這讓父子關係也變得十分緊張。

教育家阿莫納什維利說：“沒有孩子的頑皮，沒有頑皮的孩子，就不能建立真正的教育學。”如果每一名學生都十分乖巧、懂事、主動學習，能夠天然地擁有所有優秀的品質，還要教師幹什麼呢？

我經常與各科任課老師溝通，瞭解牛冰在課堂中的表現，希望更多地瞭解牛冰的愛好與性格特點。讓我失望的是，每位老師對他的表現都不外乎這三句話：“他，不行。”“牛13啊，他不出聲我就感謝他了，還想讓他回答問題？那課堂不得亂套。”“牛冰？是誰啊？您班級的學生嗎？我沒有印象啊！”……各科老師的話讓我陷入沉思，究竟是什麼讓這個孩子對學習失去信心，並且成為師生口中的“眾矢之的”呢？

“看來，我該好好愛你了，牛13。我必須要讓你感到你的老師——我，沒有放棄你。”我心中暗想。

讓人心疼的“牛13”

下午，我在辦公室等待他的到來，“報告”一聲洪亮的聲音傳進辦公室，“請進。”我應道。“老師好。”牛冰走了進來，此刻的他溫文爾雅，非常有禮貌，實在和平常那個“惡貫滿盈”的“牛13”，風馬牛不相及。我請他坐下，他說不用。我意識到，他在抗拒。我說：“根據你最近種種表現，你應該知道我很生氣吧？”“知道”，面無表情，無任何聲調的變化，我很驚異。根據平常的經驗，每當我和學生以這種交流的方式開始，學生們就應該能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。但是他卻沒有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他的表情讓我很生氣，但是我忍在心中。我把他叫到辦公室後面的會客室，拉著他坐下。這當中，我明顯地發現，他不喜歡老師觸碰他，有點抗拒。我沒有理他，執意拉著他坐下來。他執拗了一下，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，坐了下來。看見他小有挫敗的表情，我很高興！

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？老師一直認為你是非常好的學生。”我嘗試緩解這緊張的氣氛，緩和他內心的惶恐與不安。“老師，您就說吧，要怎麼處分我？我都認，是需要叫家長，還是需要寫檢討？都行，無所謂。”他心中的處理方式比我還清晰。我有點錯愕，他繼續說道：“老師，我可以寫檢討，我可以接受處分，咋地都行，只是不希望被退學。”沒有任何表情，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，他比我還要冷靜，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內心是怎麼看待學校、老師和同學的，他的平靜卻讓我十分的不安。“既然我認為你是好學生，那麼接下來的一週時間裡，就給老師表現一下好學生的樣子吧。好了，咱們今天的談話就到這吧。”說完我便迅速離開了，留下身後一臉漠然、不知所措的牛冰。

為了更好地瞭解牛冰的課上表現，我特意進行觀察。在上課的時候，牛冰注意力確實不集中。老師提問，他也在思考，但是從來得不到被提問或者主動展示的機會，而牛冰似乎也不太在意。但語文課上，朱老師講授文言文時，我發現他的神情與狀態格外不同，眼睛炯炯有神，特別認真。當朱老師提問的時候，他竟然破天荒地舉手，但是朱老師並沒有給他發言的機會，牛冰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。這讓我也有一種揪心的疼痛，那種被忽視的感覺我似乎可以理解，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……

在以“感恩”為主題班會中，我們要求每個學生都錄製一段視訊，與自己父母說說最想說的話，作為家長會的備用素材。而在描述自己的家庭生活環節中，我特意讓幾名同學來與大家分享，其中就有牛冰。牛冰有點意外，從表情上看是拒絕的。我沒等他開口，我就號召大家先為他鼓掌，牛冰用力抿了抿嘴，泛白的嘴脣明顯表示內心已下了很大的決心。“我叫牛冰，我的爸爸是一名商人，他整天關注的只有他的生意，他的快樂就是籤合同，他的幸福就是籤合同，他最不開心的就是因為有了我……”就在這時，我暗示主持人播放我提前讓牛冰的父親錄製的視訊。視訊中，我們看到一位面容剛毅的父親，話語間掩飾不住對兒子的那份愛，牛爸爸的每句話都是盼兒成功的期盼和希望，對於自己的“拳頭”教育，牛爸爸也做了誠懇的道歉，聲稱以後一定會和牛冰多多溝通，做一個合格的父親。很多同學聽到了牛爸爸的話都留下了淚水，我也被牛爸爸的話語感動了。而此時的牛冰，淚水蓄積在眼眶裡，面部有些抽動，雖未言語，但無疑成長了許多……

讓人驚歎的“牛13”

後來，我與牛冰又相繼進行了幾次交流。他告訴我，在之前的學校和任何老師溝通從來不超過3分鐘，最後總以一聲十分嚴厲的——“出去，叫你爸來學校”而告終。沒有老師願意相信他，更沒有老師覺得他是個好學生。從小，他就是一個比較善於表達和展示自我的人。但有件事情對他打擊很大，一次代表學校參加朗誦比賽，因為緊張讀錯了幾個字，結果比賽名落孫山。事後很多同學都嘲笑、譏諷他。從那以後，他就變得和現在一樣了。他認為，只要自己這樣一身“亮點”，即使別人不喜歡，也能引起別人關注，這樣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。我很認真地聽他講述。談話中他還對我無奈地笑笑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這笑容背後的無奈與挫敗。誰都可以受人尊重，被人欣賞，難道你忘記了嗎，你自己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。

我首先讓牛冰去給被他取了外號的同學道歉，又讓他去給他頂撞過的老師道歉，他都欣然接受了。我還鼓勵他去擔任語文課代表，他很欣喜也很擔憂。我知道，他擔心朱老師不接受他的道歉，不會與他冰釋前嫌。我鼓勵他，利用自己的對文言文的喜愛去和朱老師誠懇地道歉，他眼前一亮。

過了一天，他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樣一段文字：

冬梅一推定永恆，揚我國學天下名；今有牛冰來請罪，望請恩師莫怪徒。胸有文墨騷人客，明日詩滿晨末間；心懷遠志學技能，以身作則幫人忙。今日小徒自來薦，明日巨龍傲當頭；身為臂膀助尊師，魂為長鞭督同窗。魄為明鏡照自身，小徒有感詩性發；我本愛學本自豪，卻因頑劣被人棄。豈敢再班門弄斧，學生保證永向前；之乎者也記心間，不再胡鬧於課間。還望尊師多明見，總有一份微薄心；同學喜愛說和寫，雖不能珠璣字字，但有時湧現靈光，雖不能口若懸河，但有時牛刀小試，感恩戴德記心間。

牛冰說這既是一封檢討書，也是一封自薦書，更是一封決心書，希望通過這封特別的“書信”獲得朱老師的諒解。我十分驚喜，沒有想到，人人口中不堪的“牛13”竟有出口成章的能力。哎，他身上的這份“美”被我發現，的確不易。

我把這封信交給了朱老師，告訴他這是牛冰的作品。朱老師無比驚訝，同時也無比欣喜。她完全忘記了之前牛冰與她的不愉快，迅速找來牛冰並和他一起探討了這信的內容，如何對仗對偶等。沒過幾天，牛冰再一次被朱老師請到辦公室。我以為他又犯錯了，沒有想到，朱老師是要給牛冰佈置一些語文學習任務。我這才放下心來，看著牛冰，此時的他真的和前段時間判若兩人。牛冰突然間擡頭看我，嘴角微微上揚，悄悄地向我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，一個讓我欣慰的大大的V。

“牛13”真的牛起來了

牛冰擔任語文課代表的工作，但一開始並沒有一帆風順。畢竟之前他與不少同學都結下了“樑子”，那些同學剛才都不願支援他。牛冰有過苦惱，想過放棄。我笑著鼓勵他：“此等苦果，必因汝定為之，必由汝自解。怎為之，為師賜你一策。”我給他一張紙條，讓他去遵循。

嘗試著去做：一、微笑（微笑很重要，你會感到世界變得美好起來）；二、讚美（用心發現別人的優點，適時讚美，看看會有什麼反應）；三、換位思考（能夠設身處地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）；四、傾聽（讓他人感覺到你的關懷與理解）；五、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（自己不願意，緣何強加給別人）；六、責任與擔當（讓同學們感受到你的變化）。

牛冰如獲至寶，依策行事。時間一長，同學們看到他認真負責的樣子，也不好再計較以前的事了。而牛冰也是真的熱心幫忙同學，早讀、晨讀、集體背誦、互相測試等等，哪一項也不放鬆。漸漸地，同學們欣然接受了牛冰這個另類的語文課代表了。有了同學的支援與掌聲，牛冰也更加自信了。

在牛冰的帶動下，教室裡常常傳來朗朗的讀書聲。而以詩詞的方式交流成了我們師生之間特有的“密函”。每當看到辦公桌上有一張信紙的時候，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啟。“吾今日之責任，整班級之淨，助師長之課，練運動會專案，請示有疑問否？”“吾今日與同窗參與志願者之事，請示是否可從？”“昨日課上，張平腹痛難忍，豆汗飛流，故今日之病假，請先生批示！”看著這些文白交替的詩詞式工作彙報，我十分欣慰。他真的在慢慢改變！

而我也更加堅信，思想和內心的轉化才是真諦。以欣賞的目光注視學生，自然而然，師生之間便會多一份信賴。真教育就是心心相印的活動，唯獨從心裡發出來的，才能打動心的深處。

如何定義優秀呢？“牛13”給了我新的詮釋。表現好，聰明懂事？不盡然。善於打破傳統概念，具有較高的創造性思維的學生往往都是“不走尋常路”，這些更加需要教師用博愛的心與非凡的智慧去與之溝通交流，體會他們背後的思想與關注。多一分耐心，多一分鼓勵，少一分指責，少一分漠視，可能，你面前這個不被看好的學生也會有不同凡響的才能，取得驚天動地的成績，難道不是？

你瞧，“牛13”真的牛起來了！

　（作者：王寶才　李成文　聞　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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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：

《教師博覽》（原創版）2019年7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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